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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襄、紫裳站在新房门口,满脸焦躁。
守了一夜,紫襄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痕,但紫裳发觉嫁妆不对,硬是把她从床上给挖了起来,两人再次核对后,面面相觑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远远地,看见小姐和姑爷回来,紫裳跳起来就要奔上前禀事,却让紫襄一把将她拉住,紫襄眼睛四下瞄了猫,这屋子里多数是黎府下人,事情要是闹将起来,前头定会知道,而这种事只能关起门来讲。
紫裳会意,强行按捺住满心惊狂,她深吸两口气退开几步,等着小姐进房。
不多久,童心和黎育岷走进屋子。
童心满脸笑意,大树相公的表现令人满意,至少他没把自己给摘出去,懂得替新媳妇护住嫁妆,这样的表现,可以算得上夫妻一条心。
紫裳心头虽然焦急万分,却还是先拧来帕子、泡上茶水,伺候小姐和姑爷。
紫袖和紫衣也跟着进门。
看着满屋子丫头,黎育岷不舒服了,又有地界被侵犯的感觉。压着眉头,他挥挥手道:“都下去吧。”
下去?!这是要隐瞒事实吗?能够隐瞒多久啊,她们家小姐可不是见识浅薄、眼界狭
窄的闺阁女子,会被几几句傻话哄得不知天南地北,早晚要东窗事发的。
紫裳不满,故意不理会姑爷的命令,直接走到童心跟前双膝跪地。
这是挑衅?黎育岷横眉,他还不想在这时候立威,可对方不识好歹,还当这里是童府,是她家小姐的玉琼轩?
紫裳的动作也让童心蹙眉,只不过她恼怒的点与黎育岷不同。
这是怎么回事?谁规定丫头禀事得先用膝头贴地,童府可没这个规矩,难不成是黎府嬷嬷到这里训诫她的丫头,要她们遵守规矩?
紫襄摇头叹气,这丫头恁地沉不住气,这番做派是要给谁难堪,姑爷吗?难不成她要小姐为几个婢女同姑爷对峙?这才新婚呢,若真闹将起来,小姐该如何自处?
她气紫裳,想把她给拉起来,却被甩掉手臂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,起来说话!”童心口气怏怏,目光扫过黎育岷,却见他面上波澜不兴,唯有眉心微聚。
“禀姑娘,方才奴婢整理过姑娘的嫁妆,发现除上好的家具用物和几十箱刻了小姐闺名的头面首饰之外,只有一千两银子。”紫裳看也不看黎育岷,一口气说得飞快。
原来是为着这个?黎育岷微沉的眉头瞬地展开,若是为此事,就不能怪紫裳心急,人家忠心耿耿嘛。
还以为被折腾得没力气下床的童心,会缓个几天才想起要整理嫁妆,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让下人动作,可见得岳父料得无误,自家闺女不会安安分分待在后院。
所以要拘着她怎么拘?确实是他该费心的地方,不过他早有准备,刚抓来的野驹也会冲撞几日栏笼,何况是童心,要她当个安分贵妇,自然得多花点心思。
听见紫裳的话,童心心头震惊。
怎么可能!她虽没看过嫁妆单子,可娘分明清楚告诉过自己,要把一半的家业随她嫁进童府。
紫襄捧起木匣子来到童心跟前,打开。
童心动手翻看,里面有田地、庄园,还有她没料到的铺子,最重要也最惹眼的是大通票号五成股份,父亲的确给了她童家一半产业,但重点是,那上头的名字,记的是黎育岷,不是童心!
爹爹糊涂了吗?他怎么可以这样做,怎能把家产给外姓人,万一他宠妾灭妻,万一他心生邪念,万一他看过世情的爹爹,怎不知有千万种可能,难不成为了与官家攀上姻亲,爹爹便什么都不管不顾?
那么是真的?刚刚黎育岷同二夫人说的话全是真的,他才不是在维护自己。
咬牙怒恨,爹爹竟然做出此等糊涂事儿,他就这么相信黎家门风,相信她能够在这里安然度过春夏秋冬?
脸色霎时刷白,童心紧咬牙关,半晌不言语。
这还不是教人最恨的,最痛恨的是,四个紫丫头的身契换成新的,从现在起,她们不是她的人,而是黎府下人,要生要死全凭黎育岷一句话。
她现在终于明白,好端端的,紫裳回个话要下跪了,当着新主子的面宣誓效忠旧主子,这是任何爱惜性命的丫头都不会做的傻事,她得承担多大的风险,才敢在黎育岷面前挑费。
很好很好,她已经等不及明儿个回门,她现在就要冲到爹爹跟前问清楚,自己身上流的是不是童家的血?为什么要把她的七寸送到人家手上,任人拿捏?
还以为整个黎府最难对付的是二夫人,现在想想,她该提起全副精神对付的是自己的枕边人。
“都下去!”黎育岷看见童心精彩万分的表情,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,有的女人能用几句谎话哄哄、有的女人得在沙锅打破之前让她看到底。
拧起双眉,他对四个紫丫头挥手,捏捏有些发痒的鼻子,他讨厌脂粉味儿、讨厌众女环绕,众星拱月的幸福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享受的。
紫裳不想走,她要留下来替主子壮大声势。
但紫襄二话不说,东拉一个、西挽一个,硬把所有人拉出门外。
她们的身契全在姑爷手上,一个不高兴,将她们给发卖了,难不成真让小姐在黎府孤军奋战?就算不为自己,也得为小姐想,识时务者为俊杰呐。
她们出屋,顺手将门给掩上。
“你在生气?”见众人离开,黎育岷喝口水、好整以暇地问,仿佛事情没啥大不了,只不过是童心在使小性子。
撇嘴,这么明显的事,还需要问?
童心笑着,但笑容很僵,她也学他喝一口茶,顺便冲掉几分怒火,在谈判桌上,忍控不住先发脾气的那个输!
“四爷说的是什么话?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吗?”
“你生气岳父把嫁妆记到我名下。”他开门见山地直指问题所在。
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?夫为天、妻为地,夫为妻纲,妻侍夫为伦常,妻子本就是丈夫的财产,区区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?”
她说着反话,却一句句讲得咬牙切齿,看得黎育岷想笑。
原来她发威是这副模样?没有露獠牙、没有怒吼狂叫、没有摔东西砸物品,脸上只有淡淡的讥讽,可每句话却都酸得让人掉牙。
“为夫的怎么都没想到,竟能够娶得如此贤慧女子为妻,真是此生大幸。”
“是啊,能嫁与相公也是妾身的幸运呢。”她笑得越发狰拧,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,昨夜真不该口下留情的!
“好说、好说。”
她深吸气,再压抑一回脾气。“妾身有句话,不知问得问不得?”
“娘子尽管说,为夫必定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。”
“请教相公,这嫁妆的形式是妾身嫁进黎府的条件之一吗?”
“不,嫁妆记名之事,是在合过婚书、定下婚期后,岳父才寻我谈的,为夫的也是在此事上头得知,岳父相当宠爱娘子。”
宠爱!他的话像一把针瞬间扎入她心间,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臭男人!得了利益,口舌还要一路赢到底。
“是啊,只不过童家特殊,连宠爱子女的方式也不同些。”她恨恨道。
黎育岷正起神色,逗弄几句够了,别把她的爪子给逼出来,昨儿个忙一夜,精神不济的女人脾气大些,他不想弄得无法收拾。
“童心,你觉得岳父是会吃亏的男人吗?”
“这件事情,吃亏的不会是爹爹。”现在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,自己留了后手,四个秋丫头还是自己人。
“岳父之所以将嫁妆记入我名下,有三个理由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第一,依娘子的性情,手上有这么多银子绝不可能拿来吃吃喝喝、玩玩乐乐,定要弄出几笔能与童家相媲美的生意,方能罢休,是不?可是官家夫人抛头露面做生意,这名声若是上达天听,对你不好,对我更不好。”
“胡扯,静亲王妃的生意可做得风风火火的。”她随口就可以找到几个实证。
“王妃的生意是由静亲王出的头,静亲王越是热衷银子皇上便越安心,你家相公不能拿来与静亲王相比。”爱银子总强过爱龙椅,能力越高的兄弟皇帝越忌惮,王妃爱财,皇帝自然乐得成全,但自己的身分不同,皇帝看他的角度自然不同。
被反驳了,童心闭嘴。
“也许你还要提提育清,可她只有入股份,没有插手经营。”
再深吸气,他没说错,京里官夫人谁没几间铺子陪嫁,可都是家仆管事在经营,小打小闹、赚点脂粉银子罢了,但以她的性子,那种小生意哪看得上眼。
她不开口,他续道:“再者,人人都说黎府官多银子少,是因为做官清廉,事实的确如此,因此穷得想结下一门富亲,给子孙留下些许财产。黎童联姻,便能坐实这项传闻,让黎府的清廉形象落实在皇帝百官民众眼里,对黎府百利而无一害。”
可不是吗?黎府得银、童府得势,他们都是受利者,只有她受害,苍鹰入笼,缚翅捆身,一身羽翼尽献,还得被一群无知女子嘲笑讽剌,她这场婚事,结得还真是“妙趣横生”呐。
“第三,童府这些年来生意日益坐大,尤其大通票号收入更令童府富可敌国,你以为这样的童府不会惹来四方觊觎?当大通票号的一年收益比国库还丰盈时,想想,会有多少人产生别样心思?!柄库丰盈时,皇帝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,但倘若哪天战事起,国库穷了呢?天家要对付一个商号,那是连手段都不必使的。
“所以这五成的股份不是要给你的嫁妆,而是要透过我的手贡献给朝廷的,趁着现在国富,我将股份卖给朝廷,咱们还可以得到一笔为数可观的银子,若是让人眼红到想耍手段时,别说银子,便是身家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,何况大通票号有朝廷入股,恶人宵小就算流口水也不敢动它半分,这是用五成股份换取童府的长安。”
他的话她无法反驳,很早之前,童心就想过,大通票号在这几年扩充得太快,若是不能想到好办法,定会成为别人的箭靶,她只是没想到爹爹会用这种方法来解决。
“你凭什么确定皇帝不会得陇望蜀,想要更多?”
“拿人手短,对于皇帝的性子我还是有几分把握,皇上爱护名声、想要名留青史,怎肯轻易留下掠夺百姓财产的恶名,但若由我主动将股份献上,自然不同。”只是这时机得挑得好,越是适时、越能替童黎二府谋得更多利益。
“朝廷占五成股后,就有权力插手经营,若派出的是贪婪之辈,大通票号的经营怕会困难。”票号能有今日的局面可不是靠爹爹一个人,爹爹做的最好的,不过是知人善任,若他们被替换下来,票号定会受到重大影响。
“这点你不必担心,皇帝想要的是银子、不是经营,有人可以替他挣钱,不劳他费心,有什么不好?就算他派人进票号,岳父的手段多了,只要票号收入一口气少掉几成,你说,皇帝会怎么想、怎么做?其次,眼下朝堂上最善于经营的除了静亲王再无旁人,有他几句话,皇帝自会乐得坐享其利。”
他说的话,童心无从反驳,但到底意难平,谁舍得在自己身上剜一块肉往外送?
“你也别气,那些东西虽然在我名下,我也与岳父签下一纸契约,契约言明,若你我两人的婚姻无法持续,和离后,我必须将所有的嫁妆悉数奉还。若你无福早夭,有孩子的话,嫁妆便全数归于孩子名下,若无孩子,这笔嫁妆则需归还童府。”
“这纸契约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当个过路财神,看白花花银子三过家门而不入?她不信他有这么善良。
他确实没有这么善良,黎育岷实话实说“在嫁妆归还童府或记于孩子名下之前,我可以善用这笔银子,赚的银钱归我。其次,确定你手中无财、不会背着我暗地营生,铁血娘子、常胜将军等等恶意传言将随着时间流逝,隐没在新谣言里,我会很满意有一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安分娘子。”
“你有好处、童府有好处、黎府有好处,连皇帝的好处你们都藉着这个联姻算计到了,请问,我的好处在哪里?哦!想起来了,和离之后,我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婆?所以我是不是该从现在起,专心致志、奋发图强、宵衣旰食、夙兴夜寐为和离这件事积极筹划?”
听她嘴里吐出四个字、四个字连成一串的句子,半点停顿都无,黎育岷忍不住发笑,她还真是气得不轻,即使明白他说的句句在理。
“岳父用这纸合约交换我一个承诺。”
“什么承诺?”
“终生不得纳妾、收用通房丫头。”
“你应了?”她微挑眉。
“应了。”
“银子的吸引力有这么大?能让你放弃身为男人天生的利益?”童心忍不住讥讽。
“你要这么说亦无不可。”他收下大利益,让她刻薄几句不算什么。
“条件可不可略略交换?”
“怎么交换?”
“你把嫁妆还给我,我给你买宅子、娶新妾、纳通房,让你夜夜洞房花烛、新人环绕?”
她说得咬牙切齿,他脸上的笑靥越加灿烂。“我该感激自己的妻子宽厚大度吗?”
“你自然应该感激,有诚意的话,就用金银来展现诚意。”手掌往他跟前一摆,她要她的嫁妆。
他果然很有诚意,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角子放到她掌心中央。
瞪着手心的银角子,她冷声道:“相公的诚意真大。”
他叹气,用自己的掌心裹上她的手。“就算没有这笔嫁妆、没有这个承诺,我也不会纳妾、收通房。”
真心话?哼!她不信,天底下没有痴心男儿,只有痴情憨女,何况一夜之间他突然对她感情深厚、痴心痴情?这种谎言,骗骗穿红衣的、砸果子的那几个还行,要哄她这种有阅历的?省省吧。
她沉默,可态度摆明——你说谎,但我懒得戳破它。
拉过她,走进内室,黎育岷缓声道:“我母亲是黎四老爷的外室,从良之前是青楼名妓,她死后我被领回黎府,几次被萱姨娘陷害,差点活不下来。多妻多妾多福气?骗人的,那话是男人用来替自己的风流遮羞,何况为造就这样的福气,牺牲女人的幸福、孩子的快乐,值得吗?我绝对不让我的孩子遭受同样的罪。”
他的语气并不沉重,可他的表情沉重极了。
他的身世童心打听过,人人都把重点放在他连中三元、他的聪明才干以及他受皇帝重用的程度,却没有人在乎他小时候那段不光彩的过去。
听说直到今天,他的母亲还不能葬入黎家祖坟。
她还在生气,但生气无益,何况对于爹爹与黎育岷的安排,她还真挑不出不妥当处,他们得意、她憋屈,是因为角色不同、想法不一致,站在男人的立场,要求女人安分是天经地义,真要论断是非,只能怪她经历迥异于一般女人,性子也不够良家妇女。
生气无益,事已至今,她能做的是另谋出路,而不是同他叫嚣哭闹,当泼妇并不会改变自己的现况。
童心暂且将怒气放下,望向他的忧郁表情,心思微动,几分同情出笼,人人都图光鲜亮丽,谁会在乎对方的晦暗过去?
“有机会的话,能带我去祭拜母亲吗?”她真心问道。
“你想去?”黎育岷讶异,她居然不介意母亲的出身?任何女人知道自己有个青楼名妓的婆婆,定要打死不承认的,可她想去祭拜?眼角多出几分温柔,这个女人从来不在他的想象中。
“想。我会因此得罪任何人吗?”比方现在名义上的母亲。
“如果会的话,你就不去了吗?”他反问道。
“还是去,只不过悄悄的去,别大张旗鼓的去。”她老实道。
她的回答令黎育岷仰头大笑。
他的笑很好看,一笑,春暖了、花开了,温温的感觉涡过心中,有副好容貌的男人真的很吃香。
她挑挑眉毛笑道:“阳奉阴违的事儿我做的还少了?”
“意思是,就算岳父想尽办法捆住你的手脚,你还是有本事折腾?”他早想过,她不是听话的大家闺秀,明面上顺从是有的,要让她打心底同意信服,恐怕不容易。
“有的人天生是鸿鹄苍鹰,除非剪除他的羽翼,否则一得机会他还是会翱翔天际。就像你母亲,若是跟对男人,怎知她不会成就一番泼天事业,是男人误她,是命运苛待她,可这世间就是如此,有舍方有得,她舍却自己成就了你,你该感激她的取舍。”
黎育岷摇头微笑,他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,企图予他一份温馨。
再握紧她的手一次,他喜欢同她说话、喜欢她的聪明慧黠、更喜欢她的逗趣幽默,在他眼中,多数女人都是傻的,所以他对妻子的要求是温柔婉顺、温良恭俭,从没要求过智慧才情,而她给了他意外之喜。
“童心,你不像外传那般铁面冷血。”
“那是手下败将的中伤,真实性要大打折扣,就像你”她皱皱鼻子,实话道:“你也不像传说中那样亲切温柔。”
虽然相处时间不多,但她隐约看出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把刀,随时可以开刃见血,他是个不容许旁人算计的。
在这样的男人眼皮子底下,能阳奉阴违到什么程度?她没有太大把握。
“看来,我们对彼此都不甚了解。”
她耸肩夸张地叹口大气“同意,盲婚哑嫁真是件可怕的事,我爹爹和你祖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?”
“还能想什么,不过是想把两只鸿鹄关在一起,看看他们是会合力冲破牢笼、寻得一片天空,还是会互争互斗,弄得鸡犬不宁。”
他的话惹笑了童心,可不是吗?把两个都想控制对方的人凑在一起,家宅怎能安宁?
她原想嫁一个唯唯诺诺、就算帮不了忙也不能阻挡自己的男人,却没想到嫁了个有主意的,夫妻之间若是一场争夺战,对手是他,她的胜算不高。
“童心,你从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吗?”黎育岷突地转移话题。
“说不介意是假的,但身为童家女儿,我有卸不去的责任,后来慢慢见识多了,看事情不再人云亦云,对于名声这种事我有自己的见解。”她诚实回答。
“什么见解?”
“好名声与坏名声的分野在哪里?在于结论,成功了便会得到奉承赞美,失败了便遭遇落井下石,名声好坏不在于你做什么事,而是你有没有把事情给做好、做得让所有的人打心底羡慕。就像静亲王妃,她开的铺子哪会少,且一家比一家挣钱,可我从没听见谁诋毁静亲王或王妃,反而羡慕的大有人在。”
她羡慕苏志芬,除了她的能力外,还羡慕她能嫁给一个不介意妻子扑腾的好男人。
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够欣赏妻子的成就胜于她的身家背景,有几个男子能支持妻子的才能胜于一座可以给自己增添颜面的牌坊,说句刻薄话,若是女人肯上吊自尽,朝廷就为她建一座贞节牌坊,她敢保证,整个大齐会在短死间内死掉一半以上的女人。
“静亲王妃曾经是我的嫡母。”
“我知道这件事,只是想不透静亲王怎肯纡尊降贵娶个和离过的女子?”
见她满脸兴趣,黎育岷笑从苏致芬不忍违抗父命讲起,讲到她易容、嫁给风流倜傥的黎四老爷,却因形容丑陋不受待见,一步步顺利图谋和离的过程,整个故事听得童心瞠目结舌,世间竟有人比自己更不在乎名声?这样的女人,她一定要想办法攀交。
黎育岷问:“故事听完,有什么感觉?”
“觉得和离对女人而言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。”她满脸向往。
“错!那是在我父亲身上,若是离了我,我保证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损失。”他轻敲两下桌面,把她的向往给敲散。
哼呵两声,童心说道:“你是我见过最有自信的男人。”
“自信来自于无数的胜利经验。”他坦然接受她的赞美。
“那么我将会是你见过最有自信的女人,因为我痛宰过无数像你这般自信满满的男人。”
那些看不起女人的行商啊,总喜欢花笔银子买点失败经验,才能学会不小看女人,而黎育岷当真以为把所有嫁妆纳于他的名下,她便动弹不得了?
不是她爱自吹自擂,可痛宰男人这件事对所有女人而言,都是种相当美好且幸福的经验。
“好汉不提当年勇。”他轻哼一声。
“你凭什么确定是当年勇?说不定日后我还要一路勇下去。”她忍不住逞口舌之快。
“别忘记,你身上只有一千两银子,而你的食衣住行样样精致,黎府公中可供不起,那些银子自然会慢慢贴进去。”他一针见血的点出她的问题。
“人在贫困中自然学会精打细算,何况妻子的吃穿用度不是该伸手向丈夫索要的吗?”该厚脸皮时,她绝不会苛待自己。
“我以为童大姑娘傲气,不食嗟来食。”
“傲气和现实是两码子事,而我,是乐意向现实低头的女子。”
表面上两人是在斗嘴,可他们藉着一句一句听起来并非真心实意的话来估量对方,她在探他的底线,而他在捉摸她的心思,直到午时将近,必须到前头与各房长辈兄妹用餐,黎育岷才结束这场对话。
他唤来几个丫头弄点东西给童心垫垫肚子,毕竟在长辈们立规矩的情况下,新媳妇想吃上一顿饱餐,可没有那么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