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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青嘴巴快要咧到后脑杓,眼睛在笑,心在飞扬,天气太美太好,一轮旭日照亮他的人生方向。
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重生,他是要来完成自己的任务,完成前世遗憾,就像关关,重生也是为了与他续起前世未竟情缘。
他告诉她,前辈子宋怀青和谷嘉华鹣鲽情深的真相,她吓得差点儿掉了下巴。他说:“这辈子谷嘉华完成自己的梦想嫁给沈习玉了,我也该完成自己的梦想,娶你为妻才公平。”
她哀叹完初恋无限好,只是挂得早之后,小小声问他:“你这样会不会太曲解上天的意思,也许上天只是要她幡然大悟,知道自己舍弃珍珠就鱼目。”
他说得斩钉截铁:“不对,重生是月老的意思,否则不会让你跳出宋家围墙遇见我。”
她摇摇头说:“此话不通,如果我跳下去看见一只小猫,难道是上天让我和猫再续前缘?”
他还是笃定得好像自己就是老天爷的代言人。“也许,但你遇见的是我。”
再然后就没有了,因为他觉得她太吵,有时候结束一个女人的唠叨,亲吻她是个不错的办法。
他把她吻得气喘吁吁,吻得她瘫软在自己怀里,他告诉她自己的计划,她用无法置信的眼光瞪住他,然后她目泛泪光,抱紧他的腰,对他说:“对不起,我应该对你更信任的。”
早就说过,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她不够信任自己。
怀青的尾巴翘起来了,很骄傲地对她说:“把你那些帐册收好锁好,觊觎你的男人已经是重大罪行,如果还觊觎你的金钱,我给你权力一掌把她拍死。”
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“我的掌力好像不行,你可以帮我拍吗?”
“当然可以,”他推开她,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:“看着,我现在就去帮你拍人。”
怀青离开思闲居,命人寻来大夫,两人一起走进春暖阁。
看见怀青来访,下人们奔走相告,这可是他们搬进这宅子以来,宋大人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。
几个下人走近列队欢迎,他们笑盈盈对着他行礼“小姐在屋里等姑爷。”
姑爷?这么快就改了口,还真是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拦也拦不住。怀青打心里冷笑。
他们家小姐自从接下圣旨之后,就开始洗浴、梳妆打扮,等待宋大人上门讨论婚事,谁晓得东等西等,等过老半天都没等到人。
大伙儿还担心着呢,如果宋大人迟迟不来,小姐会不会按捺不住发起脾气?要是在婚前闹起事来可就不好了!幸好宋大人终于上门,他们恨不得趴在地上,当宋大人的轿子,赶紧把人给送到小姐跟前。
怀青进屋,花隐送上茶水,退后两步,与星临齐肩侍立。
怀青一瞬不瞬地看着谷嘉华,谁也想不出来,当年的高傲女子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?当真全是沈习玉的问题?又或是她该为自己的性格付出代价?
上一世,她坚持为沈习玉守身,执拗地不愿为自己生儿育女,残忍地打下自己的骨血;今生,她坚持自己是她的再嫁良人,对蕥儿、关关手段频出,难道她的下场,她真不需要负半点责任?
若易位而处,是关关嫁沈习玉并遭遇到她所受的痛苦,关关会怎么做?怕是在沈习玉迎进第一个妾室时,就向沈家求去,娘家容得了她,她便留下,娘家容不下她,她自会另辟场子,做出一番事业。
所以前世,她不争宠夺爱,选择乖乖当个后院通房,认分地守在王氏身边,带大几个庶出孩子,悉心教养,养出他们一番成就,成为老太君,成为孩子们心目中最敬爱的母亲。
她说:“那个选择太辛苦也太寂寞,但是那时候我懂的事少、经历浅薄,没有勇气脱缰而去,只能步步为营,走一步想三步,努力替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。”
即便她经历少、缺乏勇气,她也做得够好。
“宋公子”谷嘉华开口,将他的思绪拉回。
“谷娘子,你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没有动过娶你的念头吗?”
听怀青这样问,她认定他这趟来,是为着对自己发泄愤怒的,瞬地她眼眶泛红,垂下头,低眉顺眼、满脸的和顺。“我知道,因为宋公子喜欢关关姑娘,如果你心悦她,那么成亲后,你便纳她为妾吧。”
谷嘉华以退为进,反正整死姨娘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。
他不置可否,续道:“我喜欢关关是其中一个原因,但更大的理由是,你要是嫁出门,谷家一脉便到此断绝,我本想等孝期结束后替你招个上门女婿,为谷家留个香火。”
他不知道皇上怎会定下三月十八日,那时谷嘉华尚未除孝,不该论及婚嫁。
他为此向传旨公公相询,公公道:“这是谷尚书的愿望,他不在乎女儿守不守孝,只希望女儿能够顺利找到良人、终老一生。”
谷尚书的愿望?是谁代谷尚书决定这个愿望的?
当场,他面上带笑接下圣旨,却在太监离开后立刻让吴卫到京城查探消息,确认这个赐婚是谁的意思。
听见怀青的话,谷嘉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,她就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,当年若不是入住比家的条件太伤他男儿自尊,早在那时候,她就会嫁予怀青为妻,幸好还来得及,幸好她没有错过这份幸福。
“爹爹要是知道你这样为谷家着想,定会感怀在心。不如,以后咱们的长子过继给谷家,还是养在我们膝下,只不过让他承袭谷家香火。”
“你嫁进沈家多年始终无出”他隐晦暗示。
“我我可以好好调养身子”谷嘉华害羞地低下头,她没病的,在沈习玉纳妾之前,她曾经寻宫中御医给自己把过脉,她虽有宫寒之症,但慢慢调养,定会生下孩子,要是沈习玉肯多给她一点时间,他们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局面。
“是吗?杨大夫是泉州很有名的妇科大夫,我特意请他来替你把把脉。”
怀青退开两步,让杨大夫上前。
这不过是作态,那天谷嘉华与关关同时中毒,他便令大夫来替两人把脉开药,当时大夫欲言又止,在开过药后,怀丰将大夫请到前头说话,方才晓得,这辈子谷嘉华不可能孕育子女。
谷嘉华并不知道此事,还当怀青关心自己,便将手腕递出去。
杨大夫细细把过脉后,抬起头,老脸上带着同情,这副表情让谷嘉华心头一惊,直觉想捣住他的嘴巴,不教他开口说话。
但来不及了,怀青先一步问:“杨大夫,不知道谷娘子的身子”
他明白怀青要问什么,皇上下旨为宋大人赐婚之事,早已传遍整个泉州,可宋大人是好人啊,皇上赐这个婚,实在不厚道。
他可以隐瞒的,但望着宋大人清澈干净的眼神,谎言堵在胸口,吞吐不出。
“杨大夫但说无妨,即便情况再糟,本官也只能认下,总是要先知道情形,方能够找出对策。”
没错,这话说得在理,数年来,宋大人一心为黎民百姓却耽误自己姻缘,若是再隐瞒此事,太对不起这样一名好官,他决定实话实说:“这位娘子曾经被下了绝育药,此生再无子嗣可能。”
“什么!绝育药?!”谷嘉华一惊,怒拍桌面而起,恨声道:“你这个庸医,不要胡说八道,无凭无据的话胡说出去,会天打雷劈、下十八层地狱。”
她情绪激动、口气尖锐,含恨的怒容令观者心畏,一旁侍立的丫鬟们脸上瞬间变色。杨大夫皱紧老眉,打量起这位皇帝赐婚的千金小姐,心里怀疑,皇上这是赐恩还是赐仇呐?保这样的媒,就不怕人心怨?
他脸上不悦,冷笑两声:“如果娘子不信任老夫的医术,另请高明便是,何必毒言恶语伤人?”
杨大夫起身,与怀青一拱手,调头就走。
怀青望谷嘉华一眼,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怜悯同情,沈家侍妾不晓得吞下多少她的绝育药,而她自己也着了别人的道,这叫一报还一报,关关说得好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露,谁欠谁的,早晚要还。”总不能只有别人挨打的分儿。
他的心变坏了,在谷嘉华算计关关和蕥儿的时候,他对她再也柔软不起来,即使她是恩师唯一的女儿。
“你不必心急,如果不信任杨大夫的医术,我自会托人从京里请来御医为你看诊。只不过若此事为真,你打算怎么办?”
谷嘉华冷眼望他,这是报复、绝对是报复,他故意找人来诓骗自己,她能生的,一定可以突然间,一段回忆闪过她脑海那碗黑糊糊的生子汤、那个游方僧人、小丫鬟无心的一句:“这味儿怎么和夫人给姨娘们灌的汤药那么像?”刘姨娘脸上含笑对
她说:“善恶到头终有报,远走高飞也难逃。”是她吗,刘姨娘?
突然,许多讪笑的脸庞在脑海里出现,那些意有所指的刻薄,带着得意与张扬。
“她还以为自己真能生?”“哪有凶手能够一世快活?”“咱们的苦,她也得受。”“下不了蛋的母鸡,真不晓得说谁呢?”
谷嘉华恍然大悟!她们知道、她们全都知道!她们联手蒙了她,这群该死的下贱婊子!
“你还是想嫁给我吗?让谷家绝后、也让我无后代子嗣送终?”怀青口气平稳,却字字句句诛心。
谷嘉华的心很乱,但她不是傻子,在接到坏消息的短暂狂怒之后,她迅速稳住心绪,转头望向怀青,却发现他一脸的成竹在胸莫非他早已知道她的身子有问题?他是否正筹划一场计谋,并想逼迫她在某些事情上妥协?
忿恨顿生,她想起沈习玉的嘴脸,想起不知死活的沈家小妾,想起他们带给自己的侮辱!
她恨!天底下男人一般黑,一旦得到女人后,就不再珍惜,满腔满怀的恨意蜂拥而上,她想杀人,但脸上半分不显,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那么多年过去,她已经习惯戴着面具。
见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平抑怒涛,怀青不能不佩服她的自制力。
“宋公子,如果此事为真,你打算怎么做?”她语带哽咽,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,她想套出他的计划。
“谷家那边,你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吧,让他定下名分,使得恩师和谷家祖先能受香火供奉。如果选的孩子太小,就把他接到这里,我会好好养育他、扶持他,让他替谷家发扬光大。”
他这是替谷家着想?他对父亲的恩德仍然不忘?这个意外她想象不到,天底下真有人可以这样记恩报恩?
不、不可能有这样慈善之人,难道他是在算计自己的嫁妆?他想把它们转移到别人的名下,让她无银傍身、无人可支使?他想娶了她再一步步迫害,让她到最后成了有冤无处诉的一抹孤魂?
“谷家这边,早已经没有人了。”她摇头,拒绝怀青的好意。
怀青看见她脸上流露的算计与嫌恶,她认为这件事是他在算计她?
精于算计者,死于算计;不肯付出真心者,无法理解别人的真心。关关的话句句简短,却也句句精辟。
“既然如此,我在泉州挑个无父无母的孩子,让他入嗣。你不必担心你的嫁妆,我不会让他拿走你的东西,恩师留给你的,通通是你的,至于他,我自然有本事培养出一个靠自己立足世间的孩子,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先办下,我会觉得愧对恩师,没办法迎你入门。”
他不是想算计她的嫁妆,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?无妨,不管目的为何,除了她的嫁妆,谷家什么东西都没有,如果他只是要谷家的牌位,她没什么好吝啬的。
她爽快应下:“好,就这么办。”
“至于宋家这边,既然你无法生育,而我也承诺过关关会娶她为妻,因此在我们成亲后半个月内,我将以平妻之礼迎娶关关进门。”
“你敢?!我们的婚事,是皇上下的旨意,你这样做,不怕触怒皇上?”
“放心,我会将你不孕之事上奏天听,我年岁已大,得尽快开枝散叶,至于皇上赐这个婚,是顾念恩师一世为朝廷操劳,不舍他的独生女儿孤老终生,而不是想让我这一房绝嗣,皇上必会准我所奏。”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?”她都还没有进门,他已经找好了平妻,想要与她平起平坐!不,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!
“我做得不对吗?难道我要为一个陌生女子,与我真心喜爱的女人断绝关系?难道我要为一个绝人子嗣的女人,也断绝自己的后代?予我恩惠的是谷尚书,不是谷嘉华,许你一个容身之地,已经是我最大的仁厚。”
“你在报复我?!”
“你看事还真极端,明明是在帮你,怎么到头来居然成了报复?”他回她一个冷冽的笑。
“是皇上赐婚,不是我想嫁给你的。”
“你不愿意嫁给我,那最好,咱们共拟一道奏折,我马上派人快马加鞭送进宫里,让皇上知道你的真切心意,我想皇上了解实情后,必定不会违反你的意愿,强将你嫁进宋家。”
谷嘉华被他的话噎住了,哪有人可以这般、这般过分!“宋怀青,你太欺负人!”
“欺负人的是谁你心知肚明。我收留你、照顾你,许你一个容身之地,你却使计谋害我的妹妹、我的女人;我对你好,你视而不见,反倒恩将仇报,你将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,事已至此,我再看不清楚你的真面目,那我就真是蠢了。
“放心吧,我会在三月十八日那天娶你进门,赐婚旨意中,皇上恩赐一座新宅院,有空你自己让人到那里去布置布置,成亲后,你就住在那里。
“至于我和关关、怀丰、蕥儿还是会继续住在这里,我必须防着你的手段、保护我的家人,当然,为了让你面子上不太难看,每逢初一、十五,我还是会过去那边待着,权当向皇上交代。”他把话全数挑明说,半点不隐瞒,他让她清楚自己的处境,不教她心存半分侥幸。
意思是要把她娶进门当摆设?那她还不如不嫁,他真要这样做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挂?日后所有泉州百姓都会拿她来说三道四,她连门都不要出了吗?
他恨她,她确定他在恨她。
咽下委屈,不演小白花了,她为自己辩解:“你要我讲几次,小梨和玉珂所行恶事,不是我做的,是她们和小苹、邵关关有嫌隙,方才布下这个局,此事与我无关,我不也中毒了吗?”
“你敢赌咒发誓,这件事不是你所主使?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赌咒发誓?小梨是思闲居的人,说不定此事是邵关关的苦肉计,想以此来陷害于我。”她神情倔强。
“你要小心,谎话说多了,老天会当真的,若是因果报应,下场凄凉人还是别对老天爷说谎的好。”
哼,谷嘉华冷笑,如果有天道,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名门才女会落到这个田地?如果真有老天爷,那么她要问上一句:贼老天!你做了什么好事情?
“我行得正、坐得端,谁都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。”
“好得很。来人,去把小梨、玉珂带过来。”
怀青下完命令后,对谷嘉华说道:“往后你是要当家做主母的,今儿个就让我看看你的治下手段,免得我身边的人与下人有个什么小嫌隙,就要被人一碗毒水给祸害了。”
他的口气阴恻恻地,教谷嘉华忍不住泛起一身鸡皮。
不多久,小梨和玉珂被提上来了,粗使婆子把她们像破布般往地上一摔,唉叫声响起。
谷嘉华问了几句,她们虽然满身的狼狈、受过不少苦头,却还是照着谷嘉华的吩咐回话。
怀青莞尔,心中暗忖:怀丰做事越见稳重,把两人送往春暖阁,让她们有机会可以与谷嘉华互通消息。
不错、好得紧,现在可以让谷嘉华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下人仔细看清楚,她们的主子是怎样对待弃子的。
“枉费主子待你们以真心,你们居然这般对待主子,来人,一人打二十板、发卖出去!”
她下令,立刻有婆子上前,一人一个,拉着玉珂和小梨到外头打板子。
当他是傻的?要是手下留情的话,二十板能顶什么用?发卖出去,转手就把她们给买回来,安置在别处,这是惩罚还是奖励?
“停!先让府里所有的下人通通过来观刑,以儆效尤,再让二少爷派几个衙役来打。”有心打,当然要扎扎实实打上二十下,不狠狠教训她们一顿,吓唬不了恶奴。
“衙役?为什么叫他们,你不怕恶名流传出去?”谷嘉华反对。
“怕什么?知府大人家宅不宁才真叫作丢脸,我现在就要摆出严厉治宅的手段,教外人看看。”
“小梨和玉珂不过是个小丫头,你让衙役来打,是想把她们活活打死吗?”
“当然要往死里打,这种背主的奴才,卖到任何地方都是祸害。我不但不会让她们留下一口气,等她们死后,我还要去追究她们的亲人,明面上不行,暗地里,我也会想尽办法将他们一个个全杀光,敢动我的女人,就必须有付出代价的决心!”
他这话是说给跪在地上的玉珂和小梨听的。
“你太残忍了,怎么可以这样做?”
“有没有听过,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,我可没那副心力应付别人的报仇,不过是下贱的仆人,命不会比一只蚂蚁尊贵,她们敢动黑手,我就敢让她们的家人全数陪葬。”他口气阴冷,让小梨和玉珂吓得全身颤栗不已。
“方蕥儿和邵关关又没死,罚了她们两个还不够吗?”谷嘉华极力为她们争取。
“远远不够!我倒不知道,在谷娘子眼中,下人的命竟比主子还高贵?她们能够害主子殒命,主子却不能伤她们的身体?
“放心,你只要处置眼前这两个人就好,我已经派吴卫上京,他很快就会把玉珂的亲人给提回来,至于小梨的亲人,两个时辰之内就会送到,先让她们上路吧,很快她们的亲人就会追上,一家人作伴还乡,黄泉路上添几分热闹。”
听他一篇话,玉珂和小梨已经吓得瘫软在地,两人本是赌着一口气,相信主子会救下自己,但她们望向怀青冷酷残戾的表情他说的是真话,不是恐吓!
四目相望,谷嘉华与怀青对峙。
她心知肚明,知道他在测试自己,如果她坚持保下两个丫头,那么她不德不贤、手段阴狠、谋害宋家人的名头就会传出去,就算她嫁进宋家大门,她也会成为所有人鄙视的对象。
他想孤立她、想让她成为笑柄,碍于皇上旨意,他不得不娶自己,为泄心头怒火,便想方设法让自己难堪。
没错,他在逼她妥协,逼她上奏折,向皇帝表达自己不愿下嫁的心意。
想都别想,他不教她好过,她有的是方法折磨他,不折磨他远远不够,她要折磨邵关关,她会令他知道,伤害她的人会得到什么下场。
深吸气,她脸上浮起一抹酷寒笑意,换上温柔嗓音说道:“就依宋大人所言,来人,把这两个背主的丫头押下去,往死里打!不死,不能停板!”
骤然听见她这个命令,小梨心头一惊,手脚发软,身子前倾,额头撞到地面,而玉珂则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谷嘉华。
她为主子坏事做尽,害得多少沈家姨娘绝育,害得多少胎儿来不及见见这个世间就离去,她手里的每一笔血腥都写着主子的名字,可是主子就这样舍了自己?
她死没关系,但爹娘怎么办?她的哥哥嫂嫂侄儿怎么办?她绝望地望向主子,然而,谷嘉华却是决然地撇开脸,不敢与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对视。
花隐看着这情况,两条腿抖得厉害,那天她假装在竹林里被打昏,被绿杨救起,然后回到主子身边继续服侍,她战战兢兢、害怕主子发现被自己出卖,她越发对主子尽心尽力。
然而夜里辗转,满脑子想的都是关在柴房里的小梨和玉珂,她想救她们的,于是时时刻刻在主子耳边叨念着,求主子救人。主子应了的呀,她怎么都没想到,到头来,主子居然这般轻易地便舍了她们?
泪水不自觉流下,她突然好感激宋大人,如果不是他领来自己的弟弟,如果不是她阵前倒戈,投入宋大人膝下,那么,现在跪在那里、担心受自己所累的人中,就有她。
花隐在哭,玉珂看见了,多年姊妹正为她心疼,玉珂再看一眼主子,这些年的忠心全是笑话主子不仁,她何苦为她守义?
咬牙,玉珂跪爬到怀青跟前,重重一叩首,道:“宋大人且听我一言!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可以把此次陷害蕥儿姑娘和关关姑娘的经过说出来,愿意招认过去陷害蕥儿姑娘之事,我也能将主子在沈家做的污秽事全数坦白,如果宋大人能够饶过我的家人,玉珂早已手染鲜血无数,死不足惜!”
“如果你肯招认,我保你全家平安无虞,也能留下你一条命。”
“好,我从主子杀的第一个姨娘赵萍说起,当初,她发现主子给她下了绝育药,便嚷嚷着要将此事掀出来,主子怕事情张扬,花钱买通小厮,夜里爬上赵姨娘的床。
“赵姨娘院子里种着一大丛竹子,主子把玉明散掺进汤里,喝过汤再闻到竹香,便有了催情效果,主子在素斋里下的毒,就是玉明散,再加上财神庙的竹林”
原来玉明散还有这等奇效,这倒是他见识太少了。
她还欲再交代,谷嘉华早已控制不住,凌厉目光一射,徐嬷嬷心上虽然害怕,却不得不上前,狠狠的几个板子朝玉珂嘴巴打下去,打得她牙齿掉落、口吐鲜血,再说不出半句话。
谷嘉华狞笑,指着玉珂冷道:“你这个背主的奴才,毒害主子不够,还在这里胡说八道,想往主子身上泼脏水,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品性,当初就不该对你另眼相看,把你留在身边。来人,把她拖下去,没打死不准回禀。”
怀青看着谷嘉华的欲盖弥彰,心头冷笑。
他本就没打算让一个丫鬟往外传话、坏她名声,说不定没弄好,还会被她反咬一口,说丫鬟背主、遭人收买。
他要的是真凭实据,要的是众口烁金,要的是可载舟亦可覆舟的民意。
玉珂被拖下去了,不多久,重重的板子打在人肉上的声音、玉珂哭天喊地的悲呼,满屋子下人眼里都有着兔死狐悲的沉恸,谁也说不出半句话。
好得很,这才是他要的结果。
怀青眼光射向小梨,她心头一惊,连连磕头。“大人饶命、小姐饶命,我不知道什么阴谋诡计,我只是帮谷娘子送东西给大小姐、二小姐,我什么都不知道、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看见玉珂的惨状,她哪里还敢揭发谷嘉华恶行恶状,她只能哭个不停,希望博得主子同情。
怀青似笑非笑地看谷嘉华一眼,道:“这里是宋家,婚礼马上就要举行,你还是赶快搬出去才恰当,总不能从宋府嫁进宋府,于礼不合。”
“泉州我人生地不熟的,你让我搬到哪里?”
“有银子哪里行不得?在外头买个小宅子吧,尽快搬出去,我可不希望蕥儿和关关又被你给害了性命。”
撂下话,他朝还在磕头的小梨瞥去一眼,甩袖离开春暖阁,这个人杀不杀都无所谓了,只要谷嘉华身边的人知道她有多手残心狠就足够。
怀青一走,小梨松口气,这代表大少爷饶过自己了吗?她眼巴巴地望向谷嘉华,求她一纸特赦令。
谷嘉华冷笑,她没那么天真,会以为怀青这番作态是要饶过小梨,才不是,他这是在逼她出手。
谷嘉华厌恶地瞪小梨一眼,别开脸挥手道:“拉下去,杖毙!”
杖毙瞬地,小梨一张脸色变得惨白,连呼救声都喊不出来。
新燕猛地别开头,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,一颗心脏跳得很凶,是她害的、全是她害的是她用银钱说动小梨出卖主子,是她诱使她背主,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啊。
她与绿杨互视一眼,眼底都带着恐惧,星临心头微动,她望向花隐,花隐苦笑,能够明白她们的感受,她们只是二等丫头,未曾经手肮脏事,不像她和玉珂、星临,很快地很快她们就会落得和玉珂一样的下场吗?
低头,花隐迅速将泪水憋回胸口,再抬头时,眼底已经带上冷静。
她静静地看着主子狂怒地将屋里摆设砸得粉碎,静静听她一句句骂着:贱女人、下作胚子,也静静地听着徐嬷嬷轻声安抚主子。
在谷嘉华将满屋子东西全数砸烂后,她累得气喘吁吁,方才坐下,星临瞄绿杨一眼,她与新燕赶紧蹲下身收拾满屋子凌乱,而花隐快步走到耳房,替主子泡来新茶。
新茶冲好,花隐犹豫了一下,待茶叶泡开后,往里头添上冷水,才送进厅里,绿杨、新燕已经退了下去,只有星临还在里头垂手侍立。
花隐送上茶并退到星临身边,低着头,听着徐嬷嬷低声对主子说道:“小姐,千万别生气,生气便落了下乘。”
“我能不气吗?宋怀青半点面子都不给我留,日后我这个主母要怎么当?他要赶我出去,奶娘你听见了吗?他居然要赶我出去!”
她深吸气,仰头把茶水吞进肚子里,看见她的动作,花隐悄悄吐气,幸好多留了点心思,否则主子被烫了口她听着外头还啪啪作响的板子声,心头一阵惊悚。
“搬出去就搬啊,咱们又不是没银子使,难不成还住不起比这里更好的?”
“你也替他们说话?我不搬,我这一搬,外头的人会怎说话?”
“小姐这样想就不对了,明儿个我让我那口子出去探听探听,哪里有好房子要卖,咱们便敲锣打鼓把它买下来,用得还是宋大人的名字,外头的人定会联想,这是宋大人为顾及礼仪,才会花这笔钱,把婚礼办得圆圆满满,这不是给足了小姐面子?”
“我为什么要花银子买房子给他?”她不服气。
“小姐又糊涂了,哪里是买房子给宋大人,第一,房契在咱们手里,谁拿得走?第二,小姐马上就成为宋大人的妻室,他的东西不全都是小姐的?何况,咱们还非得搬这个家不可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小姐想想,方才宋大人已经把话挑明说,要迎娶邵关关为平妻,她有宋大人的疼爱,而小姐若大夫所言为真,小姐没了指望,而真的让邵关关替宋大人生下一儿半女,别说宋大人的人、钱、身家全会落在她那边,说不定到最后,连小姐的嫁妆都得给别人的儿子贴上。
“假使成亲后,小姐和邵关关住在一块儿,还有可以施展手脚的地方,但宋大人摆明要两头齐大、分居两处,到时小姐只有挨打的分儿啊。
“所以得趁着成亲之前,把邵关关除去,免得夜长梦多,待在这宅子里,要动手脚不方便,多少只眼睛在看着呢,搬出去后,没有眼线,咱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,何况小姐不住在这边,邵关关要是发生什么意外,与咱们何关?”
花隐静静地听着徐嬷嬷的话,低垂眉眼、脸上不露,却是胆颤心惊、手脚发凉,这些年来,好好的小姐会变成这副模样,徐嬷嬷着实居功厥伟。
而且她们估料错了,宋大人不是沈少爷,她们初来乍到,便处处听见百姓对宋大人的歌功颂德,这样的人绝对不软弱、不会遭人蒙蔽,一个小小的后宅妇人怎斗得赢擅长权衡利弊、精于谋划的知府大人。何况邵关关岂是个好相与的,那个香囊,不就早被发现还掉了包?
花隐眉心蹙紧,满面忧郁,而谷嘉华和徐嬷嬷商议好后,命花隐和星临分头办事。
她们领命离开春暖阁,在走出那个圆形拱门时,花隐顿下脚步,转身对星临问道:“星临,今天玉珂的结局是不是我们日后的下场?”
星临沉默,眼底流露出深沉的悲哀。
之后几天,谷嘉华到处求医,得到的全是相同的消息,一次次打击,让她对子嗣断了念,不过既然没有儿子,她掌控男人的心思,越发坚定!
而满府下人在观看过行刑之后,小萄和小苹、小杏走回思闲居时,小萄心有余悸,说道:“我不要大气名字了,我只要跟着大小姐就好。”
小苹莞尔一笑“现在你明白了吧,咱们当奴才的,重要的是跟对人,不是取什么大气名字。”
跟对人走到她们身后,准备出府办事的星临和花隐闻言,心像被什么东西压过,痛,却不敢出声呼救。
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,口中的苦涩更浓。
小萄笑道:“大小姐说,等满园葡萄结起来,就要把采葡萄的活儿派给我,小萄采葡萄、又红又白好漂亮。”
“是葡萄漂亮还是你漂亮啊。”
“都漂亮、都漂亮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