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碰地一声!门被狠狠甩上。
关关定定看着那扇门十秒钟,然后对着自己喊话:不要生气、不要生气、不要生气
云青、云丰离开泉州后,关关和蕥儿更尴尬了,蕥儿阴阳怪气的,见到关关就直接把目光投到地板上,虽然两人没有口角矛盾、没有演出过全武行,但是云青不在,关关不好进衙门,两个女人成天在屋子里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气氛怪异得紧。
但关关还真帮不了她,男女情事,除了自己看开别无他法。
何况若是有缘,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,若是无缘,便是终日相聚,他也不会在意,蕥儿的问题不是她,而是云青对她无心。
可惜天底下的女人都不愿意问:他爱我吗?却千百次问自己:那个女人哪里比我强?
是不是因为,把问题归咎在别人身上,会比较容易原谅自己?
但她不怨恨蕥儿,因为在她眼里,蕥儿就是个小孩子,见识不明也没什么错,她欠缺的不过是经验。
何必为别人坏了自己的品性?何况,她不值得自己损失平和愉快的心情。有多余心思,她宁愿拿来想念那个爱自己爱得发痴了的男人。
其实这样一天过一天,蕥儿的心情迟早会沉淀,但云青送回来的礼物,让蕥儿黑了脸。
那是一套五个匣子,总共有三十五个明格和十三个暗格,最小的匣子只有巴掌大小,打开来有九个小榜子,匣匣相套、格格可拆卸,是用上等乌木以海棠式透雕及金玄色螺钿镶嵌,再配上大小不等的五把对卧双鱼大锁和十二把玲珑半鱼小锁,木质光洁明亮,白铜黄铜打磨得细致光亮,呈现出美丽的色泽。
随着木匣而来的,还有一对泛着柔光的珍珠耳环。
他在信里说:这是女儿的嫁妆,他从现在开始积攒着,待匣子里的格子装满,请她带着女儿的嫁妆嫁给他。
那封信,让关关很无语,两人八字还没有一撇,他就想到女儿的嫁妆问题?傻了他!
但关关看得出,这个礼物肯定贵得吓人,云青并没有带太多银子进京,两兄弟怕是黜衣缩食才能置下。
说不感动是假的,当通房,拿到的金银细软叫作赏赐,也只有当邵关关,才能光明正大接下这样一份贵重礼物。
只是时机不对、气氛敏感,这礼物碍了蕥儿的眼,因此一声用力碰撞,蕥儿当着关关的脸甩门而走!
关关打开门,追问她要去哪里,她答也不答扭头就走,直到另一声巨响,大门振动,把关关的小心肝吓得发颤,好心的郑大婶凑到她身边,低声告诉她“别担心,方姑娘去扯新布,上回的包包卖得挺好,王老板让姑娘多做一些。”
这些日子,几乎都是郑大婶陪着蕥儿进进出出,否则一个姑娘家,关关也不好让她单独出门。至于限制她出门?她可没有这个肥胆。
问题是郑大婶不能次次跟,幸而邻居张大婶热情,愿意帮这个忙,接连两回,蕥儿出门都是张大婶相陪。
这让关关想买辆马车的想法更盛了,只不过这个小院子关关叹气,再养匹马,不只虐待动物更是虐待人。
云丰的建议是对的,不论他官派何处,买房之事势在必行,只不过地点要好好挑选,最好能挑在商业区和官衙中间,那么两边来回都不太远,若加上马车,可以再缩短些上班时间。
思忖半晌后,她叹口气,关上房门,写小说话本去了。
之前是因为银子窘迫,让她想起这个赚钱途径,现在银子不是问题,她却是天生劳碌命,想到什么,不做出来,就觉得对不起自己。
她啊,天生的丫鬟命,不管重生几次都注定操劳一生。
从家里出来,蕥儿去寻张大婶一起上街,可张大婶不在家,她想转回家门,却又想起自己出门时的碰撞
唉,气是出了,可现在回去、面子上下不来。
算了,还是自己去布庄,反正来来回回那么多次,路早已经踩熟了。
她闷着头往前走,心里依旧气难平,那次大哥给她撂脸子,讲过一通大道理,还说他与她之间只会是兄妹,不会有其他可能,若她想不明白,还是择屋另住,免得坏了名声,影响日后说亲。
口气不轻不重,却是句句决裂,她再厚颜无耻,也明白大哥心里根本没有自己,兄妹相称多年,她还不明白他的性子?他是固执坚持的男子,谁都别想教他折腰。
那年谷尚书要招他为婿,却心疼女儿要服侍小叔、小泵,便开出条件,让他住进尚书府,并允诺会代为照顾弟弟妹妹,但大哥回绝了。
大哥岂能不明白,对方是他的恩师,日后朝堂上有谷尚书可倚仗,仕途必会磊落顺利。
然大哥坚持不低头,即使他为人圆融,拒绝得委婉,并为对方做足面子,因此日后两人相交、感情依旧,但多年以来,谷尚书却未曾对大哥提拔过一、二分。
为此,二哥始终对大哥深感歉疚,认定是自己阻挠了大哥的前程。
连对自己仕途大有帮助的谷尚书尚且如此,何况是一个只会拖累他、依附他的妹妹,他怎肯妥协?
表面上,大哥似乎是个再温柔和顺不过的人,但骨子里那副固执、坚韧,是谁也改变不了。
她清不清楚大哥心里无她?当然清楚,但即便清楚,在过去几年,他也未曾这般疾言厉色对待过自己,她只好把问题推到关关身上,借口是从关关出现之后,才改变这一切。
她甚至说服自己,如果没有关关,等二哥考上状元欲说婚事,而大哥在没有对象的情况下,愿意将就自己为妻。
谁晓得关关出现了、公主出现了,这次进京,谁晓得还有多少女人会冒出头来?
“将就”二字不过是她欺骗自己的谎言,但即便如此,从京里往回送的礼物还是招了她的眼红。
她加快脚步,进布庄挑选好布料之后,便往家走去,满肚子的火在走上这样一段路后也消得差不多。
她心里想着,关关之所以受大家喜欢,不就是因为她会帮家里挣钱吗?凭自己这门手艺,日后她也能撑起门庭的,届时,她不会矮人一等。
有这样激励人心的念头,脑子转了想法,蕥儿开始盘算起新花样。
包包只能背在背上或斜背在肩上吗?不能提在手上、挂在肘间、拿在手上?如果大包包里头再摆上几个小包包,把里头的东西分门别类,成不成?上回关关说了,包包可以和鞋子配成对儿,能不能和汗巾、帕子配成对?
好歹在家族没落之前,她也是读书识字的千金小姐,大哥、二哥看的杂书闲书,她也没有少读过,见识比普通女子多上几分。
而且关关说过“什么钱最好赚?就是别人还没想到,咱们先一步做出来的东西最容易赚钱。”
截至目前为止,她还没有发觉自己把关关的话全听进耳里,并且有心想向她学习。
她就这样一路走、一路想,在走进家前巷弄时,一个男子跳了出来,伶俐地伸手抽掉她腰间的荷包。
他嘻皮笑脸地望住蕥儿说道:“蕥儿妹妹,几日不见越发水灵了呀!”
蕥儿抬头看他一眼。他是汪家杂货铺的儿子汪文同,脸尖瘦、个头中等,看起来有几分猥琐、有些獐头鼠目。
之前蕥儿的背包曾经卖给汪家杂货铺过,但结帐时汪老板总要想办法苛扣一点零钱下来,两次之后,她便不愿意再与汪家打交道,转而和王老板做买卖。
汪老板为人俭吝,祖上几代都是做生意的,家里还算富裕,听说有两、三幢宅子和不少田地,因此到了这一代,便想供儿子念书。
汪文同也算争气,十三岁那年就让他考上秀才,从此见官不必跪、走到哪里都端着身分,只不过十三岁之后,接连考了好几次,再也没有更进一步表现,倒是家里妻妾不少、孩子也很多,他的生产力相当旺盛。
那回见过蕥儿一面,他便心心念念上了,好不容易打听到她住在哪里,这不就急巴巴赶上门来。
“这位公子,请把东西还给我,你我素不相识,为何拦住我的路?”蕥儿不愿意和他相认,更不愿意同他交集,想要从旁边绕过去,但她的荷包在他手里。
“蕥儿妹妹这话可伤感情了,咱们这等交情,怎用上素不相识四个字?”说着,他轻佻地把蕥儿的荷包凑在鼻间轻嗅。“真是香呐。”
蕥儿抱着布,没办法腾出手去抢回荷包,心里头又急又气,却不知道该拿这个无赖怎么办?
“让开!”她咬牙道。
“不如我帮蕥儿妹妹带上布,妹妹请我上家里喝杯茶水,如何?”
他摇着扇子假装斯文,看得蕥儿满肚子气,平日里损关关几句她在行得很,但她很少见外男,便是与布庄或王老板交涉,也多是郑大婶、张大婶出的头,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,急得一张脸又红又羞,一双脚快把地上跺出一个洞,一对眼珠子水汪汪的,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头发痒。
汪文同看一眼巷弄里一整排的破旧屋子,心想,住在这巷子里的人家肯定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,何况,还要女儿抛头露面做买卖营生呢,这样的家庭只要塞点银子,定然乐意把女儿送到他家里当小妾。
哼,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幸运,能够当秀才的妾,他看上她,是抬举了她,他越想心情越是得意激昂,有股热血迅速往身下某个点集合。
“你再不让开,我就要喊了。”随着他越凑越近,蕥儿一颗心狂跳不已。
“喊啊,最好把所有人都喊出来,见证咱们的好事。”
“谁跟你有什么好事?”她忍不住了,张开嘴就喊人。
这穷巷子就是这等好处,一家挨着一家,蕥儿提起嗓子喊,附近邻居全纷纷跑出来看热闹。
上回让云青和关关帮了一把的李二叔儿子,发现尖叫的是蕥儿,来不及看热闹,便先抢着跑到方家通知。
见有人走出来,汪文同倒也不慌不忙,举起手中的荷包笑说:“各位乡亲来得正好,刚遂送了我这只荷包做定情,在下本有心迎娶,却没想好替我做见证,我与蕥儿妹妹,郎有情、妹有意、相处甚欢,妹妹到蕥儿妹妹临时改变主意,这教在下情何以堪?”
他居然如此信口雌黄、颠倒黑白,这等关乎女子名誉之事,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,脑子一轰,蕥儿气得两行泪水翻滚而下。
倏地,他手中荷包被人夺走,汪文同一个急转身,对上关关的冷脸。
关关走到蕥儿跟前问:“还好吗?”
蕥儿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。
这个女子更美!她是谁?会替蕥儿出头,是她的姊妹吗?真美,美到让人开口说不出话,只能口水直流,看,那皮肤细白得像上好的瓷器,那双眼睛勾人似地望住自己,南开城里几时搬来这么美丽的女人?
如果能将这对姊妹一箭双雕,他愿意把满屋子的妾室通房都送出去。
“敢问姑娘高姓大名?”他疾步上前,猴急的模样令他斯文扫地。
关关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蕥儿的手臂,轻轻丢下一句“别害怕。”
说也奇怪,她并没有多看蕥儿一眼,不过是把身子挡在前面,昂头挺胸对着众人,蕥儿却不再感到害怕,她缓缓吐口气,定定地看着关关的背影。说不出口的感觉在心头交织,织出一张不知道名字的网子,在这个网里,第一次,她对关关充满信任。
“请教这位公子,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?我妹妹于你,果真是郎有情、妹有意?果真将此荷包送予公子,作为定情信物?”关关神色自若,连脾气都没有发,只是复述他的话,便将场面给镇下,吵嚷的围观百姓瞬间安静下来。
我妹妹?她果然是方蕥儿的姊姊?好得很,这对姊妹花若真能常侍自己左右,此生足矣。
“姑娘,在下姓汪名文同,是上元十年的秀才,我与蕥儿妹妹相识近月,言语投契、心灵相合,若能得姑娘的同意,让蕥儿妹妹委身于我,必会专心一意、疼爱妹妹,好好照顾她一辈子。”
他刻意扬声说出自己的秀才身分,再轻蔑地扫一眼周遭的人们,自觉高人一等。
关关本想速战速决的,但见此人如此无耻,忍不住想挖苦他几声,轻轻一笑,说道:“上元十年的秀才,至今还没考上举子吗?这秀才可真是当得历史悠久啊!”她没把话挑明说,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,上元十年的秀才考到现在上元二十六年,足足过了十六年,连个举子都没考上,这辈子的功名大约也就这样了。
有人捂着嘴偷偷乐着。
汪文同却不觉得关关在讽刺自己,便咧了嘴道:“妹妹不知这科考有多难,许多人花一辈子时间,连秀才也考不上。”
“是吗?蕥儿,咱们家大哥从秀才考到进士,考了多少年?我记得是三年吧。”
蕥儿明白她的意思,接话道:“是三年,二哥花得时间比较久,不过这次要顺利考上进士的话,算算,也只比三年多个一星半点儿。”她现在能正常说话了,望着汪文同的眼里带上鄙夷。
汪文同闻言,瞬地脸色一变,这对姊妹花的哥哥居然一个是进士、一个是举子,没听说过南开城搬来这一号人物啊!不会是诓人的吧?如果有这么厉害,怎会住在这下九流的地方?又怎地让妹妹抛头露面做营生?
他尚未想明白,关关又开口:“这位公子,照你所言,前后算算你大概也近三十岁高龄了,至今仍未成亲吗?”
“回姑娘,在下家中已有一正室,不过在下与蕥儿妹妹情投意合,欲迎娶蕥儿妹妹”为妾二字,在想起她两个哥哥的功名后,迅速改了。“娶蕥儿妹妹为平妻。”
“蕥儿啊,这可不是姊姊爱说你了,咱们是什么家庭,多少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,怎会看上一个秀才?又是一个老得可以当咱爹的秀才,若是哥哥们知道此事,能不生气?姊姊明白,女人喜欢坏坏的男人,可并不是喜欢长坏的男人啊,就算我们老把你拘在家里、少了点阅历,你也别挑这等长相缺德、丑得令人拍案叫绝的男人呐。”
关关的刻薄引来众人一阵哗笑,这会儿蕥儿已经平心静气,也能顺着关关的话演下去了。
“姊姊,莫听此人胡扯,他是汪老板的儿子,我去汪家杂货铺时,与他不过一面之缘,连话都不曾说过半句,怎么就扯到情投意合四个字?也不知道是秀才公子老得脑子不好使,还是被鬼迷了心窍,竟能胡言乱语、攀扯至此。”
“这样啊”关关上上下下打量了汪文同一番。“也是,我看这位秀才大叔双眼混浊、脚步虚浮、神智不大清楚,要不,各位乡亲介绍个好大夫给这位老秀才医医,免得他在外头见到头脚稍微整齐的女子,便说人家与他情深意重、非君不嫁。”关关句句讽刺,惹得众人哄堂大笑。
“你以为糊弄几句,事情就可以过了吗?方才大家全都看见蕥儿妹妹的荷包在我手上,如果不是定情信物,谁会把如此私密的东西送给男子。”
“是送还是抢啊,秀才大叔是个男人,力气比女人大,何况我家妹妹手里还抱着那么多东西呢,如果秀才大叔硬要抢夺,我家妹妹怕也无法阻止吧。”
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,抢?你到外头探听探听,我们汪家在地方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我又是个堂堂秀才出身的男子,要什么东西没有,需要去抢一个小丫头的小东西。”
通常他把秀才身分拿出来荡个两下,大伙儿就会连忙点头称是,没想到这回竟没派上用场,他目光四望,这才发现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,看一眼关关、蕥儿,再打量周遭的百姓几下,这下子,他心头敞明,知道今儿个没法子落得好了。心头打横,想道:就算他得不到,也要泼方蕥儿一身脏水,让她没脸在邻里间走动。
“是啊?何必呢?”关关接话。
“说难听了,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,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?如果不是妹妹口口声声说着好话,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说她心心念念想得全是我,哄得我一颗心乱糟糟的,我何至于腼着脸上门来求?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若妹妹立身正、没招惹过我,岂会发生今日之事?
“我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有更好的对象,才会改变心思,但如今我也看透彻了,似妹妹这般人品,娶回家也只会祸害后院。既然如此,荷包信物便就此还给妹妹,过去的情就任水东流,从此之后,再见面就当作不相识吧!”
谎话一句句,不须思考、不必打草稿,流畅无比,如果考试时有这等本领,他早就是人人抢嫁的状元郎。
关关摇头,此人的脸皮顶级剽悍,若是能留下他的基因,定可以在未来世纪里,培养出剪不断、刺不破、腐蚀不了的高科技产品。
这年代,在品德上,对女人的要求比对男人的要求高上十倍,女人同男人多说一句话,就是品性低贱,男人偷女人,叫作风流佳话,虽然平民百姓没有高门大院的严格标准,但他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,从明天开始,蕥儿走到哪里,都会被人指指点点。
蕥儿也心知肚明,气得一张粉脸涨红,两颗眼珠子泡了水,委屈得想寻把刀把自己给砍了。
汪文同撂下话,满意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蕥儿,扬扬眉头转身要走。
但关关却在此刻出声。“汪秀才请留步。”
汪文同没想到关关会叫住自己,他顿了顿,转过身,重新面对众人。
“如果汪秀才所言为实,那么未免太委屈你,咱们方家书香传家,最重视的便是承诺,如果妹妹真对汪秀才有过承诺那么,就算不当平妻只为妾,方家也会把妹妹给汪家抬去。”
关关此言一出,所有人全惊呼一声,只有蕥儿心稳,也不知道为什么,她就是相信关关不会出卖自己,同居多月,她对关关的性子还不了解吗?她是让自己恨得牙酸的女人,却不是个小人,她做事光明磊落,从不暗使手段害人。
“方姑娘所言为真?”
意外之喜!汪文同还以为自己没了希望,才想用个两败倶伤的法子朦混过去,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在这当头改变口风,在半晌的惊诧之后,他露出笑脸,太好了,看来是方才那段话让她信了自己?
“虽然我是女子,却也明白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的道理。”关关冷笑着觑蕥儿一眼。
汪文同这会儿明白了,这事儿只要他死咬不放,到最后,方家姊妹只能对自己妥协。
他高举右手说道:“在下敢对天发誓,蕥儿妹妹曾经对我说过:非君不嫁,如果我所言为假,让老天爷罚我一辈子考不上举子。”
这誓言对想走仕途的的男人而言很厉害,等同于想生儿子的男人发誓:如果我说谎,我就不举。
问题是十六年也没办法考上举子,他应该是认命了吧,认定自己这辈子与仕途再无缘分,那么这个誓言,就是个屁。
关关给蕥儿使个眼色,她立刻出声大喊:“他说谎,荷包是他刚刚抢走的!”
“如果你没做,怕什么?如果你真做下这等不要脸之事,别说我,便是哥哥们也绝对不会饶你!”关关口气冷硬,当众演一回包青天。
蕥儿顺势挤出两颗泪珠,怯怜怜说道:“你、你想害我,你不可以这样对我,大哥、二哥知道你这么坏,他们”呜,她低下头哭了起来。
两人几句交谈,汪文同心里有了认定,这对姊妹花似乎并不怎么亲密友爱,她们当中有多少不为外人道的矛盾?
会不会是嫡庶之争?如果是的话最好,等把方蕥儿给抬进门后,再想个办法让她把关关也给陷害了,到时候双美相伴、人间一大乐事。
见到汪秀才闪烁的眼神,脸上暗暗带着几分得意,关关想,戏演到这里就够了,便问:“汪秀才,你方才说这个荷包是妹妹什么时候给你的?”
“一个多月前。”他想也不想就顺口回答。
“已经一个月了啊,那么你肯定知道里面有”她一面说,一面打开蕥儿的荷包看,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,她转身对着蕥儿怒道:“你居然把娘给的传家珍宝南海”下一刻,她发觉不对劲似地瞬间收了音,深吸两口气、稳定情绪后,她才转过身道:“汪秀才,既然你这样喜欢我妹妹,那么肯定经常翻出荷包里头的东西赏玩吧,告诉我,这里头装的是什么?小木头、小珠子、小棉球还是其他什么?”
汪秀才再也压不住脸上笑意,方才他隔着荷包摸了摸里头,知道里面有颗硬硬的小圆珠子,却不确定是什么,当关关问起里头的东西时,他心头还惊了一下,后悔方才急着和蕥儿斗嘴,居然没先翻看里面有什么。
可是女子就是女子,即使是个美得动人心魄的女子,遇见事情还是会慌乱手脚,要不是她方才吓得脱口而出,他怎会猜得出里头是什么?
南海南海还有什么珍贵东西?自然是南海珍珠啦。
方家的传家珍宝肯定很贵吧,他掂过大小的,这样的家庭有这等东西,肯定是要拿来传家的。
他悄悄观察,发现关关又急又怒,趁着无人注意时,还狠狠刨了蕥儿几眼的俏模样,他忍不住失笑,她肯定认为蕥儿将家中宝物拿去送给外男了吧!
汪文同笑着接话道:“这个我自然知道,过去一个月,我天天摸着那颗南海明珠,那上面都沾了我的气息。”
听见他的答案,关关与蕥儿对视一眼,忍不住泄露出得意笑颜,蕥儿跟着松一口气。
面对汪文同时,关关又表现出急怒不已的模样,迫切道:“汪秀才,你要不要再确定一次,南海珍珠不是普通人家置办得起的。”
这回她的口气有点虚,表情里头带上两分哀求神情,仿佛在求他看在女子贞操重于一切的分上,别当众挑明,但事情好不容易发展到此,汪文同岂肯就此罢手?
蕥儿垂下头,继续配合起关关,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。
两个小丫头的表情骗不了人,他确定自己猜对了!汪文同不理会关关的哀求,扬声道:“我摸了一个月的东西,怎么可能不确定,里头就是一颗浑圆硕大的南海珍珠,不是普通常见的。”所以才叫作传家珍宝啊!
他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,好像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大仗。
宾果!必关扬起素手,当着众人的面,把荷包里头的东西倒出来。
哪是什么南海珍珠啊,就是一颗木头珠子,中间还挖了个小洞。
汪秀才定定看着木珠,不敢相信,那、那是什么东西?好端端的,谁会将一粒木头珠子给收在荷包里?
蕥儿抬起头,与关关对视,两人眼底都闪着得意,蕥儿吊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。
看见木珠子,李二叔的儿子抢先出声道:“这是我帮蕥儿姊姊刻的呀,早上才交给蕥儿姊姊,怎么会在老秀才那里摆上一个月?”
没错,那是颗木扣子,准备缝在包包上的,她同蕥儿形容过几次,蕥儿便请李二叔的儿子帮忙刻出来。
“汪秀才,我再问一次,这个荷包是一个月前蕥儿妹妹交给你的呢,还是你在片刻之前,在这里抢走的?”
汪文同一张脸涨得通红,嗫嚅半晌也说不出半句话儿,方才的好口才让狗给啃了嘴巴似地,半句都说不出来。
“你才不是想抢荷包,你更想抢人吧?抢人不成便造谣,企图毁了蕥儿的名声,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,居然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儿?”
“你说谎,你骗我里头是传家之宝”
“对,是我诓你,但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,荷包在你手上一个月,你怎会受我所骗?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,教你个乖,要做坏事之前,得先多方打听,别连想陷害的人,能不能惹都搞不清楚。方才我骗你,现在我每句讲的都是大实话,你仔细听了。
“第一、我不是蕥儿的姊姊,如果她跟你真有那么点私情,必定会告诉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,你又怎会误认我是蕥儿的姊姊。第二、蕥儿的大哥是泉州县令方云青,现在正在京城觐见皇帝,如果你打听得够清楚,就会晓得蕥儿是你惹不起的。”
语毕,她转头面对左邻右舍,声音清亮道:“这会儿事情弄明白了,各位邻居,你们都是见证人,待方大人回来,传你们上堂作证,可千万别推辞,今儿个的事大伙儿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自然!这等读书人,比不识字的莽牛还下作,一定要把他关进牢里。”
“秀才了不起吗?就可以欺压咱们平头百姓!”
“若不是关关弄明白,蕥儿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?”
“可不是,还不晓得有多少女子就是被他这样给毁掉一生。”
“你这不要脸的下作汉子,家里的婆娘还睡不够?想女人想到马路上啦!早也磨、晚也磨,满脑想得还是女人,也不怕磨成绣花针!”
最后那句是脾气暴躁、嘴巴刻薄,传言早年还操过杀猪刀的文大娘说的,她直把汪文同的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过,再问候到他的子孙十八代,众人皆问候齐全后,气势汹汹地往他跟前一站,吓得他连连倒退数步、站也站不稳。
汪文同被骂得抱头鼠窜,众人心有不甘,还一路追上前骂去。
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去了,蕥儿望向关关,许久才问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“我不是帮你,我是帮正义!”她帅帅地一甩头,接过她手中的布匹,朝回家方向走,走了几步发现蕥儿没跟上来,回过头笑道:“还不快走,郑大婶煮了你最喜欢的猫耳朵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