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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风冷清,明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,那个大熊般的男正捂着一壶酒给那水性好的女喝,那女见明兰瑟缩的样,便递过一个小杯来,顺着清冷的江风,明兰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,那女笑道:“不嫌弃的话,喝些暖暖身。”
明兰立刻抬头去看顾廷烨——小孩要听大人的话,顾廷烨见明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过来,心里一阵舒服,便微微点头;明兰这才从棉被粽里伸出一只小拳头,接过酒杯,一翻手腕,一仰而尽,把酒杯还回去,爽朗道:“多谢。”
酒味醇厚,一股暖气立刻从身体里冒起来。
那女和船上其余几个男都似有略略吃惊,他们素日也见过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,个个娇贵矜持,没想这女孩漂亮娇嫩的像个娃娃,却一派风光月霁,没半分扭捏做作;那大熊男首先翘起大拇哥,粗着嗓门赞道:“大侄女儿真爽快!”
那女也微笑着自我介绍道:“姑娘莫见怪,我当家的素来在江湖上混饭吃,没什么规矩;我叫车娘。”
明兰这才仔细打量这女,只见她大约十**岁,面盘微黑,大眼大嘴,生的颇为灵动俏丽,她指着船上的人一一介绍:那大熊般的男是她丈夫,名叫石铿,旁边一个微矮些的壮实男孩叫石锵,是他弟弟;站在船头的一个白面清秀少年叫于龙,他们都是漕帮的;顾廷烨身边还站了个作士打扮的中年男,一直笑眯眯的,叫公孙白石,后头一个与他颇像的少年,一脸机警乖觉,叫公孙猛,二人是叔侄。
明兰努力从棉被粽里伸出另一只小手,然后握成一对白胖小馒头来朝众人拱了拱,很客气道:“虽从未听说,但久仰久仰。”
石氏兄弟性憨,估计没听懂,还很热情的回拱手;车娘和公孙叔侄则忍俊不禁,于龙偷眼看了眼明兰,只觉得她眉目如画,明媚难言,他面上一红,低下头去;顾廷烨回过头来,没什么表情,但漫天星斗都没他的眸亮。
这时又一艘小船驶过来,除了石家兄弟,其余人都跳了上去,车娘坐到明兰身边,笑道:“你家的船这会儿当是干净了,咱们先回去,你好换身衣裳,他们去收拾剩下的蟊贼,帮里的兄弟们水性好的很,保准把你的丫头们都找回来。”
明兰连连谢过,尽管她心里很纳闷,什么时候漕帮变成水上治安队了。
此时江上打斗渐止,石氏兄弟一前一后护着小舟,车娘紧紧搂着明兰,四下戒备,明兰眼看着渐渐驶向自家大船,忍不住回头去看,只见顾廷烨一脚踏在船头,手持一张大弓,弯弓搭箭,屈猿臂挺蜂腰,嗖嗖几箭下去,江面上浮动的几处立刻冒出血水来,周围几条汉也照样射起箭来,至于原本就在江面上的人头,更成了活动靶。
淡淡月光下,顾廷烨面色阴翳,高大的身俯视着江面上浮起来一具具尸体,但见有哀嚎挣扎的,一箭下去补了性命,一派鹰视狼顾,满眼杀气嗜血,明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石氏兄弟操舟颇为娴熟,也不见水波如何拍动,小舟却行驶如飞,轻启缓声的朝大船去了,一上明兰与车娘闲来唠嗑,江湖女十分豪迈直爽,明兰几句话下来,就问出了些信息,顿时吓了一跳,石铿的竟是新上任的漕帮副帮主,适才见他对顾廷烨满口‘大哥’的叫着,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江湖汉呢。
明兰呆呆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石帮主替我撑船,今日这遭劫的可不亏了。”
车娘闪着一双火辣的大眼睛,笑道:“你倒是不推辞两下。”
明兰摊着双手,很老实的回答:“我又不会驾船,推辞掉了,哪个来撑篙?算了,还是把脸皮装厚些罢。”
车娘笑的花枝乱颤,轻轻拍打了明兰两下。
盛家的大船并未受许多损毁,明兰一上去就瞧见呆小桃站在船舷上左顾右盼,旁边是急的脸色发青的丹橘,明兰瞠目,只由得这两个丫头扑到自己身上又哭又笑,待进了厢房,明兰才急急问道:“你们怎么还在船上?没有……事?”
说着上下打量她们俩,只见她们纹丝未伤,大为奇怪。
小桃十分得意,道:“带着丹橘姐姐,怎游的快?于是我带着她憋气,躲到船底下去了,隔一会儿换个气,那伙水贼忙着追别人,也没来管船底,天又黑,没人注意;本来想游过对岸去的,谁知来了一群人,把船上的水贼都打跑了,咱们性又回来了。”
明兰看着小桃,久久不语,暗叹:这才是大智大勇呀!
丹橘服侍明兰里里外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,给拿了干帕给明兰揩干头发,简单绾了纂儿;那车娘身段比明兰大些,小桃便去找了一身允儿的衣裳去给她换;随后明兰找人来清点船上人数,盛家的一众仆妇护卫大都安好,统共死了两个船夫,伤了大约七八个,明兰叫丹橘记下了人名,回头好抚恤。
接着两个家丁捉着个婆进来,一把摔在地上,丹橘看见她们就恨的咬牙切齿:“姑娘,就是她们个告了咱们的秘!”
明兰端坐在上方,侧眼看着案几旁摆放着仓促找来的油灯,幽幽暗暗的照得屋里一切都有些鬼蜮,她低头抚摸着自己身上微凸的妆花丝绒褙,凉凉滑滑的触感,上好的江南锦织,下面跪着的个婆头发散乱,不住磕头痛苦,满脸都是涕泪。
明兰静静道:“那会儿,是怎么个情形?”
其中一个婆看了看旁边两个,大着胆申辩道:“姑娘明鉴,那些贼人拿住了我等,却寻摸不出财物来,恼怒之下便要砍杀我等!
老婆委实怕了,才说了……姑娘,咱们真不是有心卖主的,姑娘!
饶命呀!”
说着个婆不断哀求,连连讨饶,一旁的家丁恼怒的踢了她们几脚,丹橘想起适才的惊恐,心中也是愤怒不已,大声道:“为主送命也是值当的,不然白花花的银供着你们这些妈妈作甚?我早去问过了,那会儿贼人不过是打杀了几下,你们只消照着姑娘说的,直指主们已带着财物乘小舟去了对岸,此船已空不就成了?不过是自己怕死,慌张之下才什么都说了的,险些累了姑娘性命!”
明兰面无表情,低着头继续抚弄衣料上的花纹,慢慢抬起头,叹息道:“罢了,你们把她们个看管起来,待回了宥阳,我请老发放你们了罢。”
个婆还待求饶,明兰疲倦的挥挥手,直道:“你们惊恐之下做错的事,也算情有可原;可是,你们的命是命,旁人的命也是命,我不罚你们,却也不能留你们了。”
说完,便叫人把个婆押了出去,这时正好车娘进来,瞧见这一幕,便笑道:“大侄女儿实在厚道,这事儿要是出在咱们帮里,出卖兄弟,泄露机要,立时便要开堂口,在关二爷面前刀六个洞!”
丹橘本来还在忿忿的,听见这句话迟疑了下:“这么……厉害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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