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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正是十五,我刚才回来,看见月亮极好,你陪我出去看看吧,上元的月亮都错过去了。”
李成器想起一月前之事,心中又是一痛,微笑道:“好。”
二人携着手出来,宫女将蒲席就铺在廊下,因夜中春风尚寒,在席子上加了一层棉被,又拿来一块棉褥盖住李成器的双腿。
李成器不喝酒,两人只将酸梅汤慢慢咂着。
薛崇简笑道:“今日席上柳姐姐的郎君[2]作诗了,词句甚是清健,我喝得有些晕,只记得一段,江天一色无纤尘,皎皎空中孤月轮。
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?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
不知江月待何人,但见长江送流水。”
李成器惊道:“这人才调不在王杨卢骆之下。”
薛崇简笑道:“要不柳姐姐命都不要了要跟他?我知道你喜欢,向他要全稿,他说稍稍润色一下,明日就给我送来。”
李成器细细思索那诗中之意,抬头间天清似水,一轮明月照耀得院中皎如霜雪,素色溶漾,柳影轻摇,月色如水般倾泻入怀抱,恰似是做了这首诗的注脚。
他身上忽然有些发冷,稍稍一颤,明日陪花奴看诗的人就不是自己了,明年陪花奴望月的人也不是自己了,以前看鲍照的赋,有“急景凋年”
四字,那时尚未对这个“急”
字有何感触。
真被离别逼到眼前,才知道时间的残酷,真连一日一刻都宽容不得。
薛崇简见他身子一缩,问道:“你冷么?”
他坐到李成器身边去,将自己的手炉又放入他怀中。
李成器眼中一酸几乎要下泪,掩饰笑道:“这人叫什么名字?怎么从不曾听说过?”
薛崇简笑道:“我只知道他叫张若虚,有个秀才功名。
他和柳姐姐是一路人,很是洒脱,说声想去长安游历,柳姐姐扔下神都数年经营就跟他走了。”
他本有了几分酒意,当此风月清朗夜,只觉一颗心都扔进了浩瀚海天,再不由自己辖制一般。
含着一粒樱桃脯,顺口笑道:“我今日看他们的样子,很是羡慕,我长这么大,头一回清楚知道羡慕是什么滋味。
就想,若是也能和你这样,该多好。”
他说出这句话,毕竟有些忐忑,拿眼偷觑李成器的脸,偏生李成器垂着头,月色只微微照亮他半边脸颊。
忽然他手上一热,是李成器被手炉煨得暖软的手伸过来,握住了他的手。
李成器微笑道:“你知道么,表哥此生最好之时,便是此刻与花奴在廊下望月。”
薛崇简只觉那温暖从手上一直传向心间,欢喜太甚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,有些讷讷道:“真的?”
李成器沉吟道:“嗯,不对,这必然不是最好的。”
薛崇简道:“那最好的是什么?”
李成器望着他正色道:“有一条炙羊腿,一壶酒,与花奴在廊下望月。”
薛崇简撑不住,抱着李成器的手臂笑个不住。
李成器亦笑起来,他知道自己丧中这样欢愉是不对的,可是他没有机会了。
他们能共同怡悦的只剩今宵这一晚,他宁可让花奴多些欢乐,让花奴明日知道实情,能少一分怨恨。
他异常感谢这月白风清的春夜,黑暗暂时包裹了光天化日下的所有悲哀,仅存的一片光明,照亮人间最美好的胜景。
这是欺骗亦是恩慈,让人有一个瞬间一个角落,得以躲藏喘息。
薛崇简本是有酒意的,说笑一会儿就双眼发酸言语不清,李成器扶了他回屋休息,刚为了他脱了外衣盖上衾被,就听见他平稳均匀的呼吸。
李成器笑得一笑,他起身重点了一炉安息香,将自己的席子移到薛崇简旁边,偎着他躺下。
他借着香炉镂空花盖中透出的点点微光,极力凝视着薛崇简睡梦中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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