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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必须保持着一个平稳的姿态,避免靠得太近被刮到身体,还要随时小心喷涌的海流。
水下很难把握时间的流逝,我只能以压缩空气瓶的读数作依据。
空气消耗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时,在我眼前下方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,我赶紧扭亮头顶强光,朝那里照射过去。
光束所及,船身显现,我终于看到了那一条梦萦魂牵的沉船——福公号。
和钟山描述的一样,福公号侧躺在海沟边缘的一个“鸟巢”
里。
这“鸟巢”
是一个凹坑,坑底相对平坦,周围一圈隆起的礁石。
福公号从原来的沉船地点顺坡而下,中途折断桅杆,船体偏移,掉入此坑,才阻住落势。
这一条残骸,就这么安静地侧躺在幽深的水下,龙骨清晰可见,场面恐怖而梦幻。
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盗墓贼,闯入墓穴,正看到墓主在棺椁里沉睡。
出发之前,沈云琛给我补过课,讲授了一些基本常识。
明代远洋海船,都是采用“V”
字尖底的设计,可以抵御风浪,适合深水航行。
首尾高翘,船舷很高,有如城墙拱卫。
眼前的福公号,完全符合这些特点。
福公号的结构保留完整,这对我来说,可不是个好消息。
这条船的吨位不小,目测甲板下有三层,靠水密隔舱与多重板分割,这意味着里面的布局十分复杂。
在缺少支援的情况下进去,贸然钻进去等于作死。
难怪林教授强调,找到沉船和从沉船里找到东西是两个概念。
前者是大海捞针,后者是螺蛳壳里做道场,就算是专业潜水员,也得谨慎地分阶段探摸,没有一次成功的。
更何况,我要找的,是十件瓷器。
这船少说也有一千料,排水量二百五十吨,体积庞大,别说这船是在水里,就是搁到岸上让我去找十件瓷器,也得找上半天。
我围着沉船转了两圈,大体锁定了福公号的入口。
那是一个方形的楼梯口,位于甲板前半段,入口大大地敞开着,好似一个洞口。
我犹豫了一下,游近福公号,轻轻解下一个消耗差不多的压缩空气瓶,减少负担,然后一咬牙,钻了进去。
船外尚且还有点光亮,但一进船舱里,可就是彻彻底底的黑暗了。
我凭着头顶的强光,只能勉强扫到眼前极其狭窄的一点视野。
在我面前是一条很窄的走廊,地板早已糟朽不堪,再远处有一个拐角,也许是一个舱室的门。
我脚下一动,似乎踢到什么,低头一看,原来踢倒了一个陶罐。
罐上还用漆写着几个字,可惜完全看不清了。
罐子口流出一堆沙糊状的东西,在水中立刻消散,不知当年盛放的是什么。
我听说在地狱里的景象,就是在你面前摆满山珍海味,你一动筷子,霎时化为流沙。
在这里,所有的景象都已丧失了本来的颜色,全是灰蒙蒙的,就像死人的脸——这福公号本来就是死后的世界。
我自诩胆大,可到了这时候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,定定心神,才敢往里走。
船内的行进非常艰难,人处于潜游状态,很难精确控制动作,而船舱内又特别狭窄,稍不留意就会撞到,这是很危险的。
我往里游了大概两三米远,眼前的空间忽然宽敞了点,有那么十丈见方。
这里应该是一个中转区和聚集区。
当发生紧急情况时,这一层的乘客可以迅速集中在这里,登上甲板。
这里的地面——其实应该是墙壁,因为船是侧躺着的——积着厚厚的一层海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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