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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太后从椒房殿搬到长乐宫,看起来不过是依礼而行,理所当然,但是,朝中很多人都与张安世一样,隐隐觉得不对劲。
张安世甚至问了杜延年,杜延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移宫长乐,太后则正位,诸事亦当奏东宫。”
如果说,皇帝的身份对臣下是威慑,那么,长乐宫中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对皇帝又何尝不是威慑呢?
奏事东宫则是一贯的规则,代表着皇太后可以与闻国事甚至决定国事的权力,只不过,实际上还是要看两宫的强弱究竟如何,只是,长乐宫已经无主太久了——大汉已经整整五十二年没有皇太后了——大多数人对皇太后的权力根本没有认识,自然也就想不到。
张安世讶然,半晌才开口,却是说一件根本不相干的事情:“大将军并未定策……”
——昨天,霍光明显是还没有决定。
杜延年轻叹:“太后已定策……”
两人站在未央东阙,看着皇太后法驾浩浩荡荡地从未央宫往长乐宫去,却是同时沉默了。
——皇太后与皇后终究是不同的。
事实上,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们,在看到皇太后摆开驾势移宫之后,很多人都反应了过来——不管年纪如何,上官氏都是大汉的皇太后,是大汉天下最尊贵的人,即使是皇帝,也是要在她面前低头称臣的!
刘贺就是其中之一。
在行礼恭送皇太后登车的瞬间,刘贺几乎想把人拦下来了,但是,他知道自己做不到,因为霍光与朝中的公卿大臣都在,因为负责警跸的是张安世。
上官嫱年少,刘贺也未及弱冠,自从刘贺入京,除非必要,上官嫱从不见他,就是见他,也是侍御围绕,端坐帷中,从不多话。
刘贺一直以为,这位皇太后就是霍光的一个傀儡,但是,看今天这个场面,他却有点拿不准了。
其实,与朝臣一样,霍光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准备搬去长乐宫的,不过,这本就是他承诺过,也应当是她自己拿主意的事情,所以,惊讶之后,他也没有着急见兮君,直到今天早上,他才到椒房殿见兮君,却只是问了问长乐宫是否诸样齐备,椒房诸物是否皆已迁。
这种问题自有詹事回答,兮君只说自己去看过长信宫了,诸样都还算妥贴,最后还笑道:“县官未备长秋宫,纵有遗漏,亦可再来。”
霍光也是同样的心思,因此,当他听到兮君登车时对刘贺说的话时,他才真正凝神。
兮君很认真地刘贺说:“长乐卫尉为县官故相,县官之心可安矣!”
刘贺当时就是一怔,兮君的声音并不高,除了霍光离得近能听清之外,其余朝臣只当皇太后在与皇帝说正常的套话——就如兮君之前每次与刘贺相见时一样。
与杜延年想的一样,霍光当时也明白了自己外孙女的想法——她并不想做一个被新帝拿捏住当摆设的皇太后。
——皇帝安心了,她呢?
——当她不能安心时,其他人呢?
同样在低头恭送皇太后的霍光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——他的外孙女终于长大了,不再是总让他担心能不能长大……能不能活下去的孩子了!
——雏鸟总是不安分地想飞,却不知道,当她长大,为了她能更好地活着,成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安全的巢穴,让她自己去飞,去寻找……
霍光思忖着,却还是不忍心——人终究与禽兽不同,纵然知道放手最好,但是,总是忍不住想让自己再多护着孩子一点……
对自己的孩子,很少有人能硬起心肠,但是,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。
送走皇太后,霍光领着群臣向刘贺告退,神色顿时就变得肃然起来。
——兮君明显是在表达着什么……
——只可能是这位皇帝做了什么……
霍光知道,自己之前的退让终究还是刘贺有了一丝可乘之机——最起码,后宫之中,昌邑人已经可以把持住了……
——至少是让兮君已经不敢再安住在未央宫了。
从未央宫到长乐宫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,但是,出了未央东阙,兮君才开始放松下来——她也真的担心皇帝会不放行。
倚华与太后同乘,也同时松了一口气,这几日,不仅是兮君,所有中宫侍御的心都是提着的。
——这些天下来,谁也拿不准刘贺究竟会做什么了。
真正到了长信宫,兮君才终于安心,即使如此,她交代的第一件事还是让亲信中人接掌长乐宫中各门户——宫门她没有办法,但是,宫门之内,卫尉是管不着的。
——宫殿掖门户是光禄勋的职责,皇帝不在长乐宫,长乐宫只有侍郎与郎中,人数并不多,掌门户不过是名义上的职守,主要还是皇太后出行时充作仪仗,因此,长乐宫的宿卫主要还是由中人在做。
本来,昭帝崩,掖庭的贵人、宫人都去守陵,宦者中除了天子近从去帝陵寝庙侍使,其他人却是仍然要在宫禁之中继续原来的职守的,但是,刘贺这十来天的举动却让少府不得不将很多人调到长乐宫——长乐宫能整理得这么快,人手增加了至少一倍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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