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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止他说下去,柔声道:“好孩子,你受苦了。”
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金盒递给刘后道:“这药散淤止痛很好,嫂嫂给凤奴擦上。”
李成器愣了一愣,才明白花奴并不知道父亲出事,心下便如被针狠狠刺了一下,眼中一滴泪倏然坠落。
薛崇简伸出胖胖的手替李成器擦去眼泪,学着李成器从前哄他的语气道:“表哥不哭,一会儿就不疼了,真的,我不骗你,睡一夜就可以坐也可以骑马了。
等你好了,我和阿母从温泉回来,爹爹也从长安回来了,还让他带我们骑马打球!”
他许多日没见薛绍,母亲总告诉他父亲去长安办事,他小小的心仍是能模糊感到身边人有些不大对劲儿,又求证地问了一句:“阿母,是不是啊?是我们先回来,还是爹爹先回来?”
太平公主敷衍地答道:“是爹爹先回来。”
薛崇简笑道:“那太好了,让爹爹去接我们吧,我想和爹爹一起玩水,要是爹爹能把表哥也带去就好了……”
孩子咬金断玉一般的清脆嗓音在屋中回荡,连无形的空气也似变成了三途地狱中的烈焰铜浆,滚烫地舔舐着每个人的皮肤与肺腑。
他们都是罪人,在这一刻被割去了舌头,无法祈求我佛慈悲,无法祈求上天垂怜。
李成器心中痛如刀割,胸口憋得无法呼吸,扑在枕上呜呜哭了出来。
薛崇简被他吓了一跳,小心翼翼撩开他垂下的一缕乱发,问道:“表哥,你怎么了?你是不是疼得很厉害?”
李成器哽咽难出,握住他的手,只能点头。
薛崇简抬头对李旦道:“舅舅,你以后不要再打表哥了,打也要轻轻的打。
我比表哥捣蛋多了,爹爹打我也只是拿手拍几下,不很疼,也不会破的。”
李旦勉强扯动僵硬的嘴角,点头道:“好。”
谎言是庇护,谎言是慈悲,谎言是救赎。
他想若有可能,连自己都想回到花奴这般无知无识的年纪,任由全天下人来欺骗自己。
他轻轻一牵妹妹的帔帛,带着太平公主来到门外,低声道:“阿母跟你怎么说?”
太平公主垂着眼睛道:“阿母说,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如何定罪还要等结案再说。”
李旦不知该说什么,过了良久,叹道:“是哥哥没用。”
太平的手用力绞着帔帛的带子,挣得指节青白,靠在李旦胸口轻轻哭了出来:“四哥,我想爹爹,要是爹爹还在,就不会这样了。”
李旦艰难地抚摸着妹妹的发髻:“让我想想办法……也许还有转机,让我来想想办法……”
太平原不是来向兄长求救的,她知道李旦的艰辛,哭过一阵,胸中痛楚稍稍减轻了些,习惯性地拿起李旦的袖子拭去涕泪。
李旦带着酸涩地笑意,望着他早已长大的妹妹,做出昔日熟悉的动作。
他原以为,他们家终究能有一人,能逃出这命定的劫数。
作者有话要说:唐宋称李子为嘉庆子
梁家画阁中天起(上)
薛崇简又絮絮叨叨和李成器说了许多话,才跟着母亲离开,李旦本来要让内侍抬肩舆送她,太平坚持要步行,李旦也只好让人为她打好伞遮蔽阳光。
太平公主拉着薛崇简,心神恍惚地走到仙居殿外,抬头望着那飞檐重宇的宫室,夏日午后毒辣的太阳如同刀枪剑戟一样刺下来,在琉璃碧瓦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光辉。
她缓缓按住胸口,炎热的天气和腹内小小的生命让她不堪负荷。
一个苗条的身影从殿中闪出,她一改往日连落花都怕惊动的轻盈步履,提着长裙跑下阶来,帔帛下垂着的金铃金叶撞出欢快的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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